青玄宗招收弟子的消息,像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砸进水里,在附近炸开了锅。寻常人家听了也就是个热闹,但对辰家这样根基不深的小家族来说,不啻于久旱甘霖,是能让全家老小都跟着抬头的绝佳机会。
辰风站在自家小院里,土墙斑驳,他抬头望向青玄宗方向那片缥缈的云雾,心里清楚得很,云雾之后,是截然不同的天地。
他必须去闯一闯。
家族议事厅里,灯火昏暗,气氛有些压抑。几位族老眉头紧锁,显然也在掂量这次机会的分量。
“风儿,”族长坐在主位,声音不高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你去青玄宗,不单是为了你自己,更是为了辰家上下几十口人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辰风年轻却沉稳的脸:“家里能凑出来的东西,都给你带上。到了那边,万事小心,别逞强,也别丢了辰家的脸。”
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,只有最实在的叮嘱和倾囊相助。
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推到辰风面前,里面是灵石,数量不多,但对辰家已是极限。旁边是几只小瓷瓶,装着疗伤和恢复灵气的丹药,药香清淡,显然品级不高。还有两三件旧器物,表面布满细微划痕,灵气波动微弱,是压箱底的家当。这些东西,几乎掏空了辰家多年积攒的小半个家底。
辰风默不作声,将东西一一仔细收好。他知道这背后承载着多少期盼。
出发前一晚,夜色深沉,族长又单独把他叫到后院。
月光勾勒出老人脸上深刻的纹路,像干涸的河床。
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过来,触手温润,带着一丝沁人的凉意。
【古玉佩】
“这是辰家祖上传下来的,具体什么来头,到我这辈已经没人说得清了。”族长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,“你拿着吧,或许……到了宗门能有点用处。也可能,就是块普通的旧玉。”
辰风接过玉佩,借着月光仔细端详。玉质确实非同一般,细腻得仿佛能沁出水来。上面的花纹古朴繁复,缠绕交织,看久了竟有些头晕,隐约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。
他没追问,只是将玉佩贴身收好,那份凉意紧贴着皮肤,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宁感。
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辰风简单收拾了行囊,辞别了眼眶泛红的母亲和欲言又止的族人,独自踏上了前往青玄宗的路。
路途遥远,并不平坦。
官道上,行人渐多,不少都是像他一样去碰运气的年轻修士。这些人大多衣着普通,但眼神里却藏不住那份渴望和警惕,偶尔交错而过,彼此间都带着审视。
正埋头赶路,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。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华丽兽车疾驰而过,车身镶金嵌玉,拉车的是几头叫不出名字、气息强悍的异兽,蹄声如雷,尘土飞扬,派头十足。
车窗帘子掀开一角,一个衣着华贵的锦衣少年探出头,目光扫过步行赶路的辰风,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,嘴角轻蔑地一撇。
“呵,哪来的土包子,也想进青玄宗?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”
声音不大,但在这寂静的山道上,字字清晰,刺人耳朵。
辰风脚步未停,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仿佛掠过身边的只是一阵带着骚臭的风。锦衣少年见他毫无反应,自觉无趣,冷哼一声,放下了帘子,兽车绝尘而去,留下漫天烟尘。
对这种挑衅,辰风懒得计较。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,实力才是硬道理。他如今身家微薄,底牌更不能轻易示人,闷声发大财,或者说,闷声变强,才是正道。
继续前行,官道逐渐变得狭窄,两旁树木愈发茂密,光线也暗淡下来。走到一处尤其偏僻的山坳时,路两边的灌木丛里突然蹿出几条人影,挡住了去路。
“站住!”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,手里拎着把锈迹斑斑的宽背刀,眼神凶狠,像林子里的饿狼,“小子,识相的,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,爷爷们还能饶你一命!”
旁边几个同伙也嘿嘿笑着围了上来,个个面相不善,身上的灵气波动杂乱无章,修为低微,显然是些专在这条路上打劫过往修士的散修劫匪,想趁着青玄宗招新,捞点油水。
辰风停下脚步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他本不想节外生枝,奈何麻烦总是不请自来。
连腰间的旧剑都懒得拔。
那刀疤脸见辰风不动,以为他吓傻了,狞笑道:“怎么?舍不得?那就别怪兄弟们手……”
话音未落,辰风动了。
他的身形如同鬼魅,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,瞬间便在几个劫匪之间穿梭而过。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,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。
只听见几声被强行压抑住的痛哼,伴随着骨头错位时发出的“咔嚓”轻响,还有兵器掉落在地的声音。
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。
辰风已经回到了原地,仿佛从未移动过,衣角甚至没有扬起一丝。
而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劫匪,此刻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,抱着胳膊或者腿,哼哼唧唧,脸色痛苦扭曲,一个个像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鳅,再也爬不起来。那把锈刀更是被远远地甩到了一边。
辰风看都没看他们一眼,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继续迈步向前走去。
对付这种货色,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。只是耽误了些许赶路的时间。
辰风看都没多看地上哼唧的劫匪一眼,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继续赶路。
他用的只是最基础的身法和拳脚功夫,家族的看家本领和那点压箱底的手段,一丝一毫都没露。动作干净利落,分寸拿捏得正好,既解决了麻烦,又没暴露实力,只是耽误了点时间,有点晦气。
路过一座叫“望仙城”的镇子,名字倒挺响亮。城门口挂着些花里胡哨的法器幌子,卖的丹药也多是些不入流的货色,不过比起老家那穷地方,确实称得上繁华了。看着挺热闹,辰风决定歇歇脚,补充点干粮,顺便打听下消息。
找了个人最多的临街茶楼坐下,这种地方消息最灵通。要了壶最便宜的粗茶,几碟顶饿的点心。
刚坐稳,邻桌几个修士的闲聊就飘了过来,嗓门还不小。
“听说了没?青玄宗那位天仙似的苏圣女,苏倾城,据说前几天闭关出来,修为又精进了!乖乖,这才入门几年?”
“何止啊!人家不光是修炼快,那模样…啧,说句不敬的,看一眼魂都得丢半个。简直就是照着画捏出来的!”
“嘿,魂丢了也没用。想追她的人,从青玄山门能排到东海去!可人家眼里只有修炼,谁的面子都不给。”一个汉子压低声音,带着点幸灾乐祸,“上次有个什么王公子送了件据说价值连城的法衣,人家苏圣女看都没看,直接让侍女拿去垫桌脚了!哈哈哈!”
周围响起一阵哄笑。
苏倾城。
辰风端起粗糙的茶碗,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。青玄宗圣女,天之骄女。看来以后的竞争,不会轻松。
只听另一人声音更低了些,鬼鬼祟祟的。
“天才再多,青玄宗里头的水也深着呢。长老们各有山头,弟子间更是为了点资源争得头破血流,背后下黑手是常事。”
“没错,就说上个月吧,有个外门弟子,好像是无意中撞破了某位内门师兄的好事,第二天人就失踪了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宗门也就查了两天,不了了之。”
“所以啊,真要进去了,眼睛放亮点,少说话多做事,别站错队,更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。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茶楼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点,只剩下吸溜茶水的声音。
辰风抿了口茶,茶水苦涩,正好提神。水面倒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。
宗门,果然不是什么与世无争的清净地。有人的地方,就有江湖,就有争斗,到哪都一样。天之骄女也好,宗门倾轧也罢,都跟他目前关系不大,先入门再说。
他快速吃完点心,付了茶钱,起身离开,将身后的议论和喧嚣抛在脑后。
又赶了几天路,总算遥遥望见了青玄宗那巨大的山门,悬浮于云雾之间,确实气派非凡。
山脚下,已经是人头攒动,黑压压一片,跟赶大集似的,看不到头。各色飞舟、奇形怪状的灵兽坐骑停满了划定的区域,不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排场,珠光宝气晃人眼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,混杂着紧张、兴奋,还有毫不掩饰的戒备与审视。一张张年轻的脸上,写满了对未来的向往,也充满了对周围每一个潜在对手的警惕。不少人聚集成小团体,低声交谈,看向独行者的目光并不友善。
辰风夹在人堆里,不动声色地感应着周围的气息,确实有几道格外强横,远非路上遇到的那个锦衣小子可比。看来这次招新,卧虎藏龙。
他老老实实排在长得看不到头的队伍里,等着登记。前面的人要么紧张得手心冒汗,要么故作镇定,眼神却四处乱瞟。
负责初步登记的是几个青玄宗外门弟子,穿着统一的青色服饰,脸上挂着几分程序化的倨傲,对排队的人爱答不理。
轮到辰风,他递上身份文书。
那弟子接过去,随意扫了一眼,眼皮都懒得抬,语气带着例行公事的敷衍:“姓名?来历?”正准备提笔记下。
队伍前方,一个负责监督的中年长老,眼神无意中扫过辰风腰间。那里,正好露出了【古玉佩】的一角,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。
长老眼神微微一凝,动作似乎停顿了那么一小下,像是在确认什么,又像是在回忆。
但只是一瞬间,他就恢复了原状,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,继续板着脸监督其他弟子的工作,什么也没说,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眼花了。
这一眼极快,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,周围排队的人更是毫无察觉。
但辰风捕捉到了。那瞬间的凝滞,绝非无意。
他心里念头急转:族长这块玉,果然不是凡物。只是,这到底是福是祸?是能带来机缘,还是引来觊觎?
他面上不动声色,接过登记弟子有些不耐烦扔过来的木牌,上面刻着一个编号。
“谢了。”辰风道了声谢,那弟子哼都没哼一声。
他拿着木牌,走进了指定的等待区域。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,比外面安静许多,但气氛更加紧绷,几乎能听到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。
他的手下意识地碰了碰贴身放好的【古玉佩】,感觉依旧温润清凉,那份奇异的凉意似乎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一些。既来之,则安之。是福是祸,总要闯一闯才知道。
更新时间:2025-05-10 15:02:58